☽活着的过去她自塔下醒来,想起那个梦的后续。 后来,没过太久的时日,她的一臂一足已在漫长的腐败里脱落,尚还留有形体的肢体上也尽是斑疮。肌肤的腐败自后颈蔓延至面部,调香师说,要不了多久,她也许会失去她的双眸。 痛苦仍在,痛苦恒常。盲眼的老剑士说,这痛苦是一种本就存在的规律的低语,要把她,还有世间的全部生命,带往一片恒久腐败也恒久孕育的死湖。他那时用盲眼对着她们,语气淡淡地说,在古时,归于那湖,便如闪烁的星一般,被期待也被赞颂。古时的诸王走向红湖,便如现在你们走向未来。 她不解,回头看向月的友人,月的友人则看向早慧的法师,彼时莱恩诺的神色如常,明悟的智慧却在眼底流转。 一日,她本欲照例于夜间溜回学院,却见那日夜空格外晴朗,星空罕见的透过树的光辉露出形体。她看得久了些,却在回家的枝桠上遇到一个高大的,苍白的骑士堵着树桥。 西风与梅虽蒙受天赐,同样为公主,二人却一个因黑暗精灵的出身而备受议论,另一人则深受诅咒,于湖之耶利亚耳目不通。尽管白色头发的小法师无需操作权术便能知晓口耳相传的消息,她却只能仰赖朋友的诉说。血族的骑士此时早已名声大噪,本该在十天后随其他骑士回学院述职,但天空已任由玛德琳的那匹瘦马驰骋,于是学院众人便看到一个白色长发扎于身后的飒爽骑士从天而降落入学院,被掀起的落叶迷了眼睛。
女人回头,便遇见了残身的剑士。 手下一不注意,力道大了些,罗辛南特被勒得呛出几根树枝,咳嗽几声赶紧溜之大吉。桥下的女孩身上于马匹而言有一种甜美的味道,像是放久了的浆果,或是深秋的森林,它很是喜欢,便到她身边来回蹭了蹭,全然不顾哑了火的骑士在树上前后不是。 沉默对视半晌,还是玛德琳发声破局。想必这位便是我的友人莱恩诺口中增加提到过的,双公主中的游心公主梅。梅便自嘲地回他,不必说公主,我就是梅,莱恩诺与西风的朋友。你一定就是那个血族的骑士玛德琳。 我也被她们提到了,玛德琳沾沾自喜地想,她感到有些有趣,像是在天上看见一颗许久不见的流星。她便说,我就是玛德琳。梅便问,星星是什么样的? 玛德琳想说,星星是一只蜻蜓一样的怪物,长着死人的面容和好几只白骨一样的手爪,尾巴是重重的钉锤,会把人的盔甲砸穿。但他看着梅富有生气的眼睛,罗辛南特在旁边很没有风度地嚼着女孩的披风,她觉得,如果莱恩诺在这里,可以说出更浪漫的词语,但是只有她,于是她说,星星像是一串宝石。 星星像是一串宝石,她看着那双即将被斑疮覆盖的金眼眸又重复了一遍。在那串宝石里面有一颗金色的琥珀,发着和太阳一样的光。梅就说,那一定很刺眼。玛德琳继续看着那双眼睛,是啊,很刺眼。 梅就给玛德琳看她的刀,说,我在学剑术,但我还没练好,飞起来的时候总是摔跤。等我练好,我去找你,我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打碎一颗星星,怎么让那些怪物四分五裂,怎么守护城镇和村庄的。 玛德琳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飞起来,她想,我也可以飞起来,飞得飞沙走石的,罗辛南特因为这个经常踢我。你这么瘦小,就算飞起来也一定像一朵梅花,没有声息。他便说,你这么瘦小,你的刀身这么纤细,怎么才能抵挡我的长剑呢? 她不高兴了,玛德琳看得出来。她有时会懊恼自己的嘴快,莱恩诺也有这样的时候,一般莱恩诺不高兴,她和塞尔维思就会被她的魔法冻上,西风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笑。玛德琳有点好奇梅不高兴会怎么样,刺过来吗?那很危险。 梅说:“不要怜悯我,血族的骑士,西风,我的好友立誓会治愈我,莱恩诺,我的好友立誓会为我寻找办法,我则立誓永恒的与她们并肩,怜悯于我是一种侮辱。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我也不会输给你。如果你不信,我练好了剑术便第一个挑战你。” 而正在此时,另一位红黑发的剑士则也自桥上走下。 萨瑞尔,雪山而来的萨瑞尔,如同锋刃的萨瑞尔。 莱恩诺向梅脸上亲了一下,西风又握握她的手,萨瑞尔则朝她点点头,梅便绽开了笑颜,撩起裙子跑上了石桥。玛德琳看着她们轻快的模样,忽然想念起自己在旅途中碰见的一位老妇人,她的亲吻。这想念便悬在那里,失去了落处,老妇人已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血族骑士的心为此痛苦。 她便向莱恩诺搭话:“你已经学会了最厉害的魔法,我羡慕你,莱恩诺。我像你这般大时,很笨拙。” 哦,智慧的孩子,自幼便理解爱的女孩,她一定是听懂了骑士的话语,那份悲伤定然切实的传达至了心中。她显露出暗淡的表情,在深夜里的人像——一座凝结夜露的白色石像。她这么答复骑士:“你也一定早已学会,最骄傲的骑士,这是世界上最初的祈祷,是人自诞生以来便习得的祈祷,是足以平息战争的祷告。我们都为此而骄傲。” 玛德琳一怔。友人的话语同样充斥着无法被弥补的遗憾,这其中一定发生过她不曾知晓的事情。如果她再细腻一些,她会为此而落泪。但创造传说,被吟游诗人诵唱的骑士没有落泪,她只是轻轻的坐在女孩们身旁,而后整夜注视着雷亚卢卡利亚。 在树梢处,她寻见月的边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