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IC, ARMS AND HISTORY

褪色戒指

文章附图

自从打败主脑的庆功宴之后,在世界之翼临时实验室搭建好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整整五天。


没日没夜的蜗居在那片小地方,愤世嫉俗的看着一叠又一叠盖尔那扒拉来的魔法书,一步没再踏出来。


我对此当然感到难言的焦虑,可是萨瑞亚——建议最好不要打扰她。


我从没见她这样研究过魔法,她在进去前说,如果不成功她永远不会出来的,哪怕把自己累死在里面........那大概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研究。


我当然害怕——但是我潜意识的愿意认为她一定不是什么始乱终弃的骗子,而且是在经历这一切后。


但是——


我就像那个三更半夜失眠纠结妻子到底是否出轨的丈夫,一转头还发现妻子跑的没影子了,更生气了。


于是我连四个小时的冥想时间都省去了,没了观察她睡颜这一不可多得的乐趣,我只好决定出门转转。


凌晨两三点的风算得上是舒适,鉴于这个点出门的一般情况下都不是什么好人,或许我甚至可以加点餐。


我漫步在马诺伯恩街区的主路上,朝着那片庞大的,新月形的下城区走去,那里在我两百多年的记忆中再熟悉不过,街区的街道拥挤不堪,在白日里充斥着始终来来往往,为生活奔波的居民。


上城区的建筑在保卫战里毁了个七七八八——这当然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最大限度的控制了战场,但是既然是接近神的存在,也定然不可能毫发无伤。


从我所在的地方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断壁残垣,沉浸在黑暗的静谧中,周围放满了修补用的石材和木材。


如此间,不知是我的心境的改变,还是事实如此,我竟然觉得这一幕比过去两百多年都要——富有生机。


新生从灭亡中来。


我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话——时至今日,她的每一步路仍然为了见证这句信念。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重建的工作进行了一整个冬天,博德之门有不少一身力气没处使的人,比如只有封皮的明斯克。


每天晚上,我都能到固定的地方观察这里和前一天有什么不同——这对我是一种极其新鲜的行为。道路被清理,破碎的瓦砾堆在一起,磨碎然后填平,新的房屋和城堡一点点显露雏形,像大型的积木。


当然,介于我只能在晚上出门,所以这一切就像有一群看不见的蜜蜂天天辛勤劳作,勤勤恳恳的修理他们的蜂巢。


我依旧很久没能清晰的感受到变化,好像我的时间此前已经死去了,而如今,终于重新开始了流动。


我的甜心也是变化的——不是指她的灵魂,她的灵魂总是始终如一的,这也是为何它如此震撼人心,如此吸引众人。


我是指她的生活——用丰富来形容更为合理,她总能让每一天皆不相同,每一日每一秒都有新的,特别的东西被不断浮现。


我不知道他人会如何评价提夫林,但她在17年的生命中回顾过几万年的历史与文明,一步一步踏遍整大陆,寿命于我们为无物。


伊尔明斯特说过,她的行为尽管看起来苍白而没有眉目,但却意义非凡,这是被奇迹青睐的观测者。


很傲慢。我皱着眉头看着伊尔明斯特。她做的事情哪怕是看起来也不会苍白而没有眉目,她是最好的。


她不是被奇迹所青睐,她本身就是奇迹的创造者。


思绪在不经意间四处飘散着,最后被手背上一阵熟悉的疼痛强制拉扯回来。


太阳升起来了。


逃生的本能让我快步向后靠近城墙的阴影中——这片低矮而无人问津的小巷旁边,金色悄然爬上石砖,将残缺的建筑拉出深色的影子,路上零星出现早起的人,我不得不再次后退,直到巷子深处的角落,顺便开始绞劲脑汁想着自己该如何回去。


其实这件事不用太过担心——实在不行我可以用传音石联系我的甜心——但是我立刻想起了她重要的实验。


或者找萨瑞亚——这位严谨强大的女士定然能使我安然无恙——但是同理,她有概率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甜心,并且附赠我一阵严肃的念叨。


不过不等我在这两种方案里纠结一阵,巷子外立刻传来声音不小的惊呼,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半忧心半好奇的探出头去看。


——一道蓝黑色的影子正在每栋房屋,树木,一切物品的影子里疯了那般乱窜,那道影子呈现倒三角的人形——有点儿像水元素,但比水元素具有更多美感,披着黑金色的披风,几乎虚幻的头部佩戴着苍白的,带着饰品的残破面具,颇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但是我认得出来,那种复杂的,独特的黑色透明法术,其中仿佛隐藏着庞大的历史和知识


——独属于我甜心的法术。


其嘴里不断焦急的念叨着一个名字,其他人或许听不清,但我优秀的五感很快帮助我辨认着口型——


阿斯代伦?!你在哪?!


我快步蹭着墙角,想要试图在被遮挡的情况下离她近一点儿,结果和在阴影中乱窜的她撞了个满怀。


黑色的影子伴随着刺耳的风声从阴影中一瞬间窜出,恢复成她平日里的正常样子,只是黑色的衣服上落满了不知道从哪蹭上的石灰。


阿斯代伦!她看起来吓坏了,以至于脸上的惨白程度不比面具好到哪儿,她扶住我的肩膀,把我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我没有明显的灼烧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她看起来相当惊魂未定,萨瑞亚说你再找我......我很抱歉我一直在研究室......“她吸了口气,我刚回去找你,发现你不在家里,今天又是个晴天——“


我当然能看出她的慌张,以那样古怪的形态在人群中穿行本身就是一种冒险的行为。


但是,我承认,我承认,我对她的在意感到了.......满足。


我对这样的想法有些愧疚,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头发,她说或许她会重新考虑留回曾经蜷曲柔顺的长发,所以一直没有修建,如今比当初长上了一些。


我没事,亲爱的。


她将脸颊贴在我的肩膀蹭了蹭,慢慢平复呼吸。


那我们回去吧........回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是几日没有休息好的那种虚弱,询问我。


好。


她就此再次化为那种蓝黑色的影子,一点点变形,覆盖上我的皮肤——我死死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在下沉,缓慢的被塞入影域之中——那种感觉相当不好受,黑暗化作实体,从鼻腔,耳朵,甚至毛孔中涌入。


好在她移动速度很快,大概数了九十多声心跳后,我听见她说,可以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睁开眼睛,那些受她控制的黑暗正从我的小腿上缓慢流淌入其他物体的影子中,历史的冠冕从她的头顶缓慢消失——我回家了。


你去哪儿啦?


她相当自然的拉起我,朝着书房走去——相当自然。


她总能就这样带着我走向一场永不失望的旅途,以及其中环环相扣的奇迹。


奇迹。


我曾经以为这个词语离我如此遥远。


也没去哪。我说,就沿着乔恩萨河往上,那边的房屋像被人踩了一脚。


我觉得那里像塌了的蛋糕。她歪了歪脑袋,或许今天可以吃巧克力提拉米苏?你觉得呢,还是想吃草莓果酱三明治?


巧克力提拉米苏吧。


虽然草莓果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美味的食物(第一美味的当然是我甜心的血液......),但是我想尝试她做的其他东西。


书房大概是我们家最大的房间,比卧室还要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质书架——由世界之翼绝赞出钱。


上面摆满了各处收集来的各种书籍——上到历史古籍抄本,下到三流英雄爽文——她在决战后也做了小说家——或者说兴趣爱好之一,题材不限,出版的上一本是女侦探和男助手的罗曼蒂克推理小说。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贴着我的手掌微微发潮,中央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小盒子,那其中有一枚雕刻精美,镶嵌着钻石和不知名黑红色石头的戒指。


我觉得我的脑子空了一瞬间,几乎感到身体里那个早已死去的器官重新跳动起来,随后充满了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堵在我的喉咙口——有些狼狈,最后好不容易蹦出来一句清晰的想法:


该死,那些黑暗没有压乱我的发型吧?


于是,她郑重的拾起那枚独特的戒指,轻轻套上我的食指......


然后指了指拉着窗帘的窗户:


阿斯代伦,你现在可以试试把手指或者什么地方放到阳光下试试.......”


.........


我早该想到的。


毕竟那是一枚戒指而不是一对戒指。


在艰难的顺出一口气后,我感到了一阵小小的庆幸——我希望这件事情由我来做,并非出于什么保守封建的性别理由,而是说出我愿意。的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亲爱的,你应该不会计划着烧掉我的手吧?


当然不会,这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几乎能猜出这件物品的作用——以及这或许就是她

举世无双的研究成果。


她从书架里用极快的速度扒拉出一张高级疗伤术卷轴,看起来比我紧张的多——那是从世界之翼弄来的,出自弗兰克斯博士的最新研究成果,目前无法量产,仅有两张。


我抿了抿嘴,我相信她,她是流传在市井中的奇迹师,我轻轻的拉开窗帘,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放于阳光之下。


明亮的光晕透过玻璃轻轻泄露下来,我的本能在尖叫着,促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在码头被灼烧的痛苦仿佛停留在我的皮肤上。


但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没有刺痛,只有轻微的暖意,阳光平静的洒在我的手心,连同那枚戒指一起闪闪发光,在指尖游荡,映照在我的眼睛里。


我握了握拳头,注意到我的影子更加浓郁——仿佛要变为实体,其中蕴含着无法被看清的扭曲符号。


你感觉怎么样?会痛吗?会烫吗?她紧张的看着我,直到我给出了否认,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治疗术卷轴。


我让萨瑞尔扭曲了规则,在那枚戒指里嫁接上了错误,让你的影子趋近于黑暗的一部分——这样就相当于我们共享着抗性与弱性.......啊,这些听起来一定很无聊,但好在我成功了。


她骄傲的挺起胸膛。


但是很快,她立刻又像瘪了的气球一样沮丧起来,期期艾艾的对着手指开始细数自己这几天她自认为的错误:


.......那个.......我很抱歉........萨瑞尔说你一直在等我........我不是故意.......对不起.......我不想再看见你惧怕太阳——”她深深的吸了吸鼻子,我不希望你在选择自由后再次回到黑暗里,你不该失去太阳,失去光芒,或者失去任何东西,你应该拥有一切最好的。


她晃了晃脑袋。


.......好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认错才显得诚恳.............我任你差遣......


我看着她,温热,柔软,充满生命,为我停驻在此。


于是我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倾身吻住她。


那些惨痛经历里学会的技巧都离我远去,只知道笨拙的吻过她的嘴唇,在最柔软处辗转,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我不知道那一刻胸腔中充斥的是什么,只知道它们——或许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个词有些过于荒谬——虔诚。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她说,想我们一起看很多很多日出和日落,一起踏足在这片竟然存在的世界,去见证日月,去趟过一片片废墟,去体会一处处新生。


当你历经漫长黑暗、终于浮出海面,眼前是自天边铺开的朝霞。太阳与海在地平线上碰撞,直至身后遥远的海面都染上温暖的橙黄,而雪白浪花的反光将这击碎、发散开来,使周身浸没在斑斓的色彩中。这时满眼深蓝的印象也纷然消散,正如晨雾将稀薄的繁星掩盖。


尽管长夜仍会到来,但朝霞也会再度升起。繁星落下的数亿年后,又有新的生命在此处诞生。


我们要在漫长的生命与时间中一同踏上没有归头的道路,直至落日为我们而来,我们相拥一同坠入末日的黑暗,随歌声一同歌唱这一结局。


河流日夜奔腾,鸟儿日夜飞翔,如果有一天,我能见到那个选择飞升和力量的自己,我能能够毫不犹豫的嘲笑他的不安,鄙视他的渴求,然后骄傲的告诉他——我拥有了一切。

Magic, Arms

And History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弱的街道、绝望的日落、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悲哀。”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