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诅咒炖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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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由无数与食物相关的琐碎细节组成的——或许在当时，我其实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一天的旅途结束，盖尔穿着那身品味很差的紫色睡袍，欠揍的哼着小曲在营地准备食物，幽影诅咒之地物资紧缺，即使我的甜心翻遍了每一个腐烂的箩筐，搜刮了每一只倒霉的怪

物，可饮用的水和可获取的食物仍然凄惨的呈现出一种悲伤的前景：过了今天没明天。

所以盖尔把每顿饭都做得十分奢侈，昨天她用掉了背包里所有的奶酪（你们深水城到底和

奶酪什么仇什么怨），把它们打散成不同的形态意图掩饰这件事，他做了一大盆奶酪土豆饼，他给汤里加入了不少奶酪，又用从废弃厨房里找到的香料让味道不那么明显——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这个位面五感发达的吸血鬼，我在菜品端上来的那一刻救拆了他的台。

或许这间接导致了这位心胸狭隘的法师在第二天用掉了背包里所有的大蒜。

但是在我毫不掩盖的虚弱神色下，我亲爱的自愿献出了自己的脖子——于是我又挑衅的看了看小心眼的紫袍法师——在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下，我拔得头筹。

不够话说回来，无怪乎盖尔奢侈的做饭方式，毕竟我们很确信，这袋子里的一半奶酪过了今天就会发霉，另一半则会因为在幽影诅咒之地门头乱走而被幽影劫掠。

其实说劫掠不太准确——我们在队长的指挥下能够几乎不费力的解决幽影，但是那些食物——只要被幽影碰一下就算是肉眼可见的完了。

那些死去多年的影子仍然对食物抱有狂热的攻击性，也许是一种渴望，有一天我们路过一处棚屋，幽影举起空荡荡的食物碗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上蹿下跳，我们只好蹑手蹑脚的从旁边溜过去，我的甜心紧张的收起手里啃了一半的牛肉馅饼。

但不幸的是，也许是卡菈克背在身上的食物被加热得恰到好处，一路撒发出热腾腾的香味，又或许是饥饿了过久导致它们身上某种尖锐的第六感爆发——

总之三条幽影纷纷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向我们这只小队——尤其是她手里的饼，扑来。

有一天晚上，盖尔无意中感叹道：

“虽然不是很恭敬，但是这副对食物的狂热让我想起了我在深水城的一位老朋友。”

他说那位朋友总是在饭点准时造访他的法师塔，原因无他——深水城的老盖尔热爱烹饪，他喜欢吃饭。

“我的确享受烹饪食物的过程。”他把手里烤好的番茄焗饭递给我们望眼欲穿的队长，脸上的笑容能挤出褶子来，“把幽暗地域特产的蘑菇小心的去除孢子，调和深水城特产的肉食鱼，用锅炖制成一酥软入味的鱼塘，多余的一部分用油炸制成鱼排，还有一点鱼茸则可以制作成鱼面，最后摆上洋葱和胡椒制作的家庭蘸料.......”

——“这就是家族菜谱上所著的菜品，特质蘸料配面包蘸幽暗地域蘑菇鱼汤。”

我的甜心不争气的流着口水，一副向往的星星眼，很是顺从的对这样的吃法点了点头：

“感觉一定会很好吃呐.......还有这样的吃法.......”

衣品差到仅限于紫色睡衣的人类法师得逞的笑了几声：

“哈哈，在我们的旅途尘埃落定之后，盖尔·德卡里奥斯的法师塔和他的厨房随时欢迎你。”

他一边说着，甚至优雅的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他妈的。

紧接着盖尔说，他感谢我亲爱的听他的推荐，塔拉也总是听他的推荐，翼猫会等着没有调味的一小碟鱼汤落在胡须边，伸出舌头舔一下，说：“很好喝，德卡里奥斯先生。”

他妈的。

我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下来，毫不犹豫的扯了扯旁边正在和番茄焗饭纠缠不休的队长，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如果你愿意，今晚可以喝我的血。”

盖尔瞟了我一眼，继续搅动着锅里来之不易的饭，顺手往里面扔了两个蒜，继续说：

“伊尔明斯特认同过我的话：‘生活的本质就是一顿晚餐’。”

“以他的阅历和睿智，他说的相当有道理，他也容不得别人说这个观点没有道理，否则他肯定会通过五个例子证明人要对吃饭充满热情才是正常的，不然多多少少偏离了身为凡人的轨道，并且讲完后要求再加一份餐后奶酪面包用来保持人性。”

紧接着，他看了我一眼——我那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仿佛烧开了的水一样疯狂上涌——绝对没好事。

“之前我只是奶酪面包的提供者，现在我是这个观点的支持者。”他慢悠悠的露出一个在我眼里无限欠揍的‘友好’笑容，“看过阿斯代伦很有热情的去找血喝之后，我甚至能帮伊尔明斯特扩大理论范围——充满吃饭热情的不死生物也可以具有充沛的人性。”

“哈哈，”我毫不犹豫的干笑了两声，“你他妈还是去死吧。”

诚挚希望。

......

今天的盖尔踌躇了一阵，终于翻箱倒柜的拿出了一本菜谱——翻来翻去的左看右看。

“怎么了，盖尔，你已经皱着眉头看着那本东西有一个钟头了。”

我善解人意的甜心好奇的将剩余的食材收拾好，拍了拍人类法师的肩膀，顺便看了几眼那本菜谱。

“啊哈，”盖尔回应她礼貌的微笑，“剩下的食物杂七杂八，不适合单独成菜——看看这些，几株蔫了的草药，几个需要剥掉外皮的卷心菜，几个发芽的洋葱，一些腌得过咸的香肠，半个太阳瓜，几个苹果，一些岌岌可危快发霉的瘦肉，一些幽暗地域仅存的蘑菇.........”

“威呀........”

顺着德卡里奥斯大法师的视线，她略感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了这个有些痛苦的事实。

她凑到盖尔旁边，嘟囔着接过他手中的菜谱，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最后指了指菜谱几乎最末尾的一份菜谱：

“这个看起来或许可以哦？”

我们所有人都凑上去——盖尔以他是厨子为理由凑到了最前面，伸头看了看她指尖的文字：

“家庭炖菜。”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赞许的看了我的甜心一眼，“家庭炖菜的要义很简单，先炖出一锅好汤。使用任何你知道的肉类，接着加入一些蔬菜做基地，再加上不会出错的调味，盐，胡椒，足量的黄油，一点面粉，然后就是任何想要加入的食材——总之不断烹饪，加更多水，或者一点糖，再足够的炖制下成为一锅神秘的糊状物。”

“听起来很好吃呐！！唔唔......盖尔，这道菜.....什么都可以加吗！”

她用雀跃的样子看着盖尔，我敢肯定人类法师现在高兴坏了，拜托，我知道那种感觉，在她崇拜的目光下变得飘飘然，保持着他的微笑，“当然。”

话已至此。

盖尔把土豆和胡萝卜拨进锅里。

莱埃泽尔去了制作区域一次，“太少了。”她毫不犹豫对把剩下的生肉和整个土豆全扔进锅，它们大块大块的砸进汤里。

影心有礼貌的来尝了一下，加了更多的牛奶和奶油，并偷偷倒了一瓶蜂蜜进去。

威尔巡逻回来闻了闻，“不够有味道，你有尝试加上一点路上捡的醋栗吗，我喜欢那个。”说完他咕噜咕噜的倒了进去。

卡菈克捞起莱埃泽尔扔进去的大块肉，大声喊，“这肉尝着没味啊！”，然后她把更多的烟熏香肠丢了进去。

我亲爱的蹦蹦跳跳的以力量8的身板拖动着半箱沙丁鱼，兴奋又吃力的将它们全部倒进了锅里，溅起不少水花。

——我则以帮她抬箱子的名义背着手晃荡了过来，吸血鬼可以不需要进餐，但我不一样，我需要参与感，尤其是面对盖尔这个诡计多端的人类法师。

“啊哈，我才我们很有仪式感的吸血鬼同伴200年来从没进过厨房。”盖尔笃定而幽怨的说。

因为我随手拿起一瓶红酒，咕噜咕噜的全倒进了锅里。

末了，我无辜的摇了摇头，“只是一瓶酒！我又没有把血倒进去。”

“啊哈，当然，作为人类，你也永远失去了品尝这世界上最美妙血液的资格。”

小队坐定在篝火前，惊奇的发现这锅东西居然还能吃，盖尔十分震惊的松开手里的框，框

里装满了应急用的神莓。

“没有刺激的味道就是不幸。”威尔捞着汤里的蘑菇说。

“分量大才能够吃！”莱埃泽尔一边点头一边啃着沾满汤汁的牛肉。

“牛奶加到什么里会出错呢。”影心满意的说。

“肉还是要有点咸味才香。”卡菈克擦擦嘴巴旁边的油，小心的不让它们烧起来。

“我就说加酒是个好主意。”我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不需要，但是我能够吃，并且乐意享受——尤其是甜食。

“沙丁鱼果然是非常美味的呐——那么多美味的东西加起来也必然是美味的——！”我的甜心总算把头从饭里抬起来，朝着盖尔竖起一个认可的大拇指。

盖尔沉思了一会，端起勺子盛了一点，尝了一口，又沉思了一会，他从一旁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

“我亲爱的朋友们，”他清了清嗓子，“由盖尔撰写的营地食谱在今天荣幸的更新了，感谢你们过人的创意，这种大胆突破了传统思维在食物创造中的禁锢，我把这道菜命名为幽影诅咒炖菜，至此我们已经有了一本详细的能够为全队提供充足营养，脸吸血鬼食谱也能包含在内的食物处理方案以及教程。”

我们好奇心过剩的队长率先闪着眼睛接过这本书，其他人围绕着她凑过去，不断翻看着这本厚厚的笔记。

“这原来是你的家庭食谱呐？”她翻开菜谱，第一页写着“亲爱的盖尔”，接下来的五张有点泛黄的羊皮纸上精细的记载了种种深水城风物应当如何被做成佳肴，一些菜谱来自于德卡里奥斯夫人，一些菜谱来源于盖尔本人，一些特别的标注了“给塔拉”。

“你还特意标注了！”她咯咯的笑起来——她对这种带有地域或者精神风情的东西很能勾起她的兴趣。

“我也有记下来！或许能有幸加入你的著作？”

我亲爱的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营地的箱子堆里，也从中找出了厚厚的一沓纸张，又带着它们跑回来——初夏的燥热夜晚在她脸上和额头上留下薄汗。

众人又好奇的看向她的笔记：

提夫林法师在这些纸张中规整的记录了营地里容易获得的食物，如土豆，香肠，奶酪片，酒，卷心菜，苹果，蘑菇，鸡肉，猪大腿肉......每一种下面都列出了几种菜式——她不会做饭，因此大多靠着文字描述或者图画记录，简陋却很用。每一种食物旁也留有同伴的特殊标记——“可以取血”诸如此类的，再往下翻一页贴心的记录了实在没有食物时可以用的一些法术，比如造水术和神莓术。

“啊哈，我很需要！”盖尔立刻表态，“我一直在记，你也是，回到深水城后，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出版这本菜谱！”

“当然，你们都是这本菜谱极为难得的共同作者，我想邀请你们为这本书写下感想。”

他将自己的手稿和她的放在一起，那本伟大的菜谱此刻厚重得充满生活。

“写些什么？推荐语？”她问道，“我擅长这个——”

“不如写二流法师和一流厨子？”我呵呵笑道。

“写这个不如让塔拉踩个爪印上去。”他朝我哼了一声，“就不能写点旅行结束后想干点什么之类的事吗？”

营地陷入了一阵沉默，想了一会，他们纷纷拿起了笔，在空白处自由发挥了起来。

“也许红龙能捕获到更大的猎物，我会按照食谱烘烤他们。”

“正如我在边境之刃的日记里常常提到的，我怀念旅途中朴素的奶油浓汤和烤鱼。”

“现在我可以喝很多很多冰啤酒了，我想要最爱的蜜汁火腿，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它的滋味！

“也许我家里也有一本这样的......菜谱，愿意分享它们的人总是如此慷慨。”

我看着队友们从心所欲写下的句子，一时间手头生涩了一下，于是我转头看向我的甜心。

她认真的抓着笔，一字一句的在纸张上留下字体：

——“我永远记得旅程中，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希望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锅中的“幽影诅咒炖菜”散发出丝丝香气。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盖尔的那句话还算是有道理：

——生活的本质就算一顿晚餐，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有能吃到一顿晚餐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